87 散播谣言

花三娘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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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唐白见他不说话,靠近了讲道:“话说有两个朋友,走在路上,看见一坨狗屎。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说,你吃了这坨狗屎,我给你一百两银子。另外一人心动了,毕竟是一百两银子啊,于是就忍着恶心吃了。”

    男人听了一半,有些兴趣,对唐白蹙眉:“恶心……”

    却不阻止她继续讲。

    “于是,提议的那人给了一百两的银票。两个人心里都不痛快。提议的人心疼银子,吃狗屎的人觉得自己吃亏了,遭到了奇耻大辱。”唐白讲了一半,故意慢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然后呢?”男人来了兴趣。

    唐白这才坐在桌子上,笑眯眯的接着讲:“这时候,又看见了一坨狗屎,先前吃狗屎的人就对那人说道,你也吃一坨狗屎,我给你一百两。那人正心疼银子啊,于是果断答应吃了,将一百两银票拿了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两个人又走了一段路,忽然抱头痛哭起来。咱们两个人,一人吃了一坨狗屎,可是一两银子都还没有赚到啊。”唐白瞧见男人的嘴角忍不住扬起来,大声对小二喊道:“小二,上菜。”

    男人没有再说话,倒了一杯酒,自斟自饮起来。

    唐白叫了三个菜,慢悠悠吃着,等看人越来越多,越来越多,她忽然拔高音量大声说道:“少爷,你可知道那城北许家,有一个大秘密?”

    男人抬眼看了她一下,唐白瞧见周围不少人都竖起耳朵,她大声说道:“说是那许达生,为了侵占家财,假装生病,已经快两年了,连自己女儿的婚事都耽误了。”

    男人这才明白唐白为何一定要跟他坐在一起,冷哼一声“无聊”。

    城北许家,没有什么用。

    唐白只要他不反对便成,大声重复了好几遍,确定中午时分,该消息就要传遍德州城了,心想也算是为自己,为二舅出了口气。

    毕竟,于二舅来说,家丑不可外扬,自然是只能吃闷亏的。

    可是,传出去了还是一位看起来身份高贵的俊俏公子传的,二舅纵然是郁闷,也只能认了。赵氏只怕是高兴的。

    这会儿,该李氏去愁了。

    借完势,唐白笑眯眯的喊结账,结了自己那份,高兴地走出酒楼大门。

    又高高兴兴的出了城门。

    再高高兴兴的拐进了郊野的官道上。

    她一路向北,心情很好,嘴一直咧着笑。

    只是好心情,随着两个人打马从身边经过,扬起一蹄子的灰尘,悉数都落在唐白身上时,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唐白一面咳咳咳,一面用手扇着灰尘,她冲着那边大声喊:“没长眼睛啊,没看见有人在走路啊。”

    骑在马背上的人回过头来,唐白发觉,其中一个人赫然是刚才在酒楼遇见的公子,另外一个人,带着面具,有些眼熟。

    她想起来,当初硕风部派公主过来相亲时,有这么一个护卫,是在硕风部族后身边的。

    原来是硕风部的人来了。只不过,刚才他二人怎么会在一起?

    而且,既然是护卫,那应该是候着外头,所以没有进店?

    可是若方才同桌的男人是主子,可他一副中原人士的长相,不像是漠北那边硕风部的人啊。

    想不透啊想不透,这是去京城的官道,硕风部若是去京城,该是由北向南,而不是由南向北啊。

    他们既然要去京城,又来德州干什么?甚至,还去过更南的地方,是哪里?

    唐白越想越狐疑,只不过这不关她的事。

    走一天宿一天,唐白倒是不着急赶路,一是咳嗽还没完全好,走得太快就容易喘不过气。

    二来,她不想那么快京城。她心里是软弱的。

    顾少钧抛弃了她,她去侯府找阿竹,势必会见到苏一。

    若是苏一将她来的消息告诉了顾少钧,那顾少钧会动容吗?

    是来见她解释?还是视而不见,就当这三个月没有发生过?

    像以前失忆那样,忘得干干净净,丝毫无存?

    她是忐忑而恐惧的。她怕顾少钧无情,将她所剩无几的那点希翼,彻底杀的片甲不留。

    所以她走得很慢,很慢,似乎晚一点到京城,就能晚一点知道那个明知道不好的结果一般。

    可是京城,还是渐渐的近了。

    这一日路过茶寮,唐白坐下喝口茶,便听见旁边的两位商人在谈论:“……怕是要变天了,相国大人都入狱了,咱们还有什么指望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啊……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……”他二人话刚说完,便有一人在旁边劝道:“莫谈国事,莫谈国事……”

    仿佛国事是什么洪水猛兽,不能触碰的东西。

    唐白就下意识问出来:“为什么莫谈国事?”

    “小兄弟,你刚出来走江湖吧。”劝人之人看起来像个读书人,对他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弟弟充满了教导的欲望:“如今我大钦朝,皇上要修通天台,那几乎是踩着黎民百姓的尸首上去的。据说,日日笙歌,身体又不大好了。三天前,相国大人在朝堂上,力荐立六皇子为太子,就被下了狱。皇上又抓了许多人去修通天台,如今人人岌岌可危……”说着似乎意识到自己话多了,又摇着头道:“莫谈国事,莫谈国事!”

    可是他这一说,另外两个商人也打开了话匣子:“不谈国事,谈我们自己吧。苛捐杂税,越来越多。前几日我贩的布匹,每一百匹,过城门楼,才收二十文钱,如今,却要一百文,整整翻了五倍啊,谁受得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在这样下去,连生意也做不成了。皇上身体不好,也不早立太子。”

    “六皇子也是,扶不起的阿斗,相国大人为他入狱,他也不出来说句话?”

    “这你就不懂了,皇上不让他当太子,自然是不喜欢他,既然不喜欢他,出来说话啊,只怕被迁怒,如何还能强出头?人人都以自保为首的……”

    ……唐白听着他们的议论声,只觉得震惊,再震惊!

    皇上为了拥立六皇子,所以给爹爹下密令,让爹爹为难,爹爹才死了。

    如今相国大人提了,他为何不顺水推舟的答应?

    就算大皇子身边有百官拥护,可皇上通天台都建了,难道还怕在储君的问题上,再一意孤行一次?

    是不是,皇上让爹爹拥立六皇子,只是为了勤王?保证他的安全?他怕大皇子为了早日登基,对他下毒手?

    可是,他写密令之时,已是病入膏肓,若非用三元丹这等烈性的至毒之药,他也醒不过来。

    他都知道自己大限已到,不可能是勤王,就是要拥立六皇子登基。

    如今,为何改变了主意?

    是大皇子重新获得了他的欢心吗?

    可是他修通天台,大皇子以死进谏,跪了好几天,劝他收回成命,也因此触怒了他啊。

    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?

    还是,他知道了相国大人给他服用三元丹的事情?

    可那样,欺君罔上,相国府该是满门株连,而不是只让相国大人一人下狱。

    又是一个谜团。

    “皇上如今怎么样了?”唐白问道。

    “好好的呢,老当益壮!”两位商人挤眉弄眼,似乎说什么隐晦的事情。

    书生瞧一眼他们,叹口气,对唐白说道:“皇上要修通天台,说他是真龙天子,自然要回到天上,荣登极乐,永垂不朽的。”

    皇上还有心思享受,那说明他并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三元丹,随时会没命。

    否则,他早就停止了一切工事,便寻天下名医,为自己炼制解药了,哪怕根本没有解药。

    既然不是三元丹的事情,那末,就真的是相国大人提立六皇子,触怒了皇上。

    果然,伴君如伴虎,皇上的心思,真是深不可测。

    唐白决意不去想这些事,她不能管,也无力去管。

    她只想好好接回阿竹,再赚些银子,回到扬州,长伴在父母和大哥坟前,为他们诵经祈福。

    如此,目的越单纯,唐白的心思,却越沉重起来。

    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,不去盼。

    相国大人入狱,不知道相国府怎么样了?夫人和蒙氏呢?几个儿子有没有回京出力求情?

    唐白还是忍不住去猜。

    她不由自主加快了回京的脚步。

    只是,快靠近京城的时候,却发觉许多马车,一致朝城外走去。

    不少青壮年,更是拖儿带女的,要离开京城,只剩下年迈的爹娘在送行。

    唐白猜想,是不是修通天台的壮劳力不够,所以,穷苦百姓家里的男丁征完了,如今,轮到这些富户家里了。

    果然如她所料,进了京城,发觉已经全是老弱妇孺,除了绫罗绸缎的公子哥儿们。

    通天台建在郊外,占地有一座湖那么大,如今已经修起十丈高,下面是累累白骨,数不尽的人命。

    皇上倒行逆施,百姓从最开始的怨声载道,到皇上雷霆手段,凡是妄议朝政者,杀无赦!立时,人们都是敢怒不敢言。

    大皇子已经被关在府里,将近一个月了。

    六皇子新婚后,老老实实在家里陪皇子妃,据说有喜了。

    四皇子一向过得安稳惬意,如此更是形容隐身,朝廷中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。

    唐白先去了相国府,还是一样的巍峨宏伟,似乎相国大人被下狱,对相国府的日常生活,并没有什么影响。

    求见相国夫人,得到的也只是一句:“夫人病了,不见外客。”

    “您可有说,我是唐白?”唐白追问。

    碧玉姑姑歉意的笑着:“自然知道您是唐小姐,难道您乔装打扮了,奴婢就认不出来?相国大人的事情,想必你也知道。如今相国府虽然没有紧闭大门,但是也没有人上来。我们夫人更是不见外客了。”

    相国夫人,是要靠一口气,撑着相国府昔日的辉煌吗?

    唐白询问了几个相熟的奴婢,得知几位爷都在府里,那就是关起门来商量计策了?

    唐白进不去,见不着,围绕着相国府转悠,她才发觉,角门处,管家带着几口大箱子,放进马车出去了。

    唐白一路跟着,发觉他是到了当铺。

    相国府这是要筹银子救相国大人了?

    既然他们有办法,唐白便不再坚持,找了个客栈歇一晚,打算明日一早,就去侯府找阿竹。

    却不料,晚上就从客栈老板的口中知道,相国大人明日就要斩立决了。

    其实这个事情是早两天就定了,三日后问斩。只是,京城如今人心惶惶,寻常百姓谁也不敢开口谈这些事情,唐白没有听过,也是正常。

    这还是晚上她睡不着,夜深人静,跟客栈老板闲聊时,他叹口气,说相国大人忠臣为国,落得这个下场。

    唐白连夜去了侯府。

    或许,她想,她就是一直在等这个借口,让她可以理直气壮去找顾少钧,问问他,为什么丢下她?

    死也要死个明白。他答应过,要让她葬进他家祖坟的。

    她可不是那种,被人说笑了,就算了的姑娘。

    侯府大门紧闭,叫醒了门房,花了二两银子,才得知,苏一和顾少钧,都不在府中。

    她心里惊恐莫名,坐在侯府的大门口,一直守到后半夜。

    迷迷糊糊睡着了,便觉得有人将起来抱起来,她睁眼,是顾少钧。

    将唐白安顿在房间的矮榻上,顾少钧一面换衣服,丝毫不避讳唐白在场,一面问道:“叫你在外面养伤,你跑回来干什么?”

    他对唐白,从一开始见她不听他的话,任性从泰安跑到京城来的愤怒,变成了她衣衫单薄,深夜守在门口等他回来的心疼。

    因此,说话的语气也没有那么严厉。

    唐白眼尖的发觉,他的衣服上,有血迹。是喷溅的痕迹。

    他是督密使,擅长替皇上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,他的任务又开始了吗?

    唐白很想问,你把我一个人扔在泰山那么远,先跑回来无音无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

    可是,她听见顾少钧像是唠叨家常一样,根本没有把这段时间的分别放在眼里,说话的语气自然的,就像是他们从未分开一样。

    还是在山谷的亲昵,还是生死与共时的自然和默契。

    她释然了。

    没有问,她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