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四章 绝代佳人

钟甫田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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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小青姑娘本是美得让人窒息,可这位夫人之美更胜之,十倍胜之。

    这夫人和小青姑娘走近前来,张君宝便觉空气如凝结了一般。

    伍大合也不由得起身而立,呆呆忘了言语。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十年前,在太行山遇到魔教的黑暗使者一般。那种杀气迫得你不能呼吸,仿佛将你石化了一般。只不过现在让他不能呼吸的不是“杀气”,而是“美丽”,也是“魅力”。

    翡翠巢南海,雌雄珠树林……

    旖旎光首饰,葳蕤烂锦衾……

    传说中有一种毛羽赤青相杂的翡翠鸟,生长在极南之所,筑巢在海外仙岛的三珠树上。这鸟本来自由自在,雌雄双飞,但不幸被美人所喜爱,其价比之于黄金一般。因为它的羽毛长得漂亮,既可以使美人的首饰临风招展,又可以使美人的锦被结采垂花,斑斓增艳。所以翡翠鸟的毛羽才会被呈送到玉堂深处,妆点在美人的头上与床上。传说中,这便是妆扮的最高境界。

    小青姑娘浑身上下无有一件首饰,哪怕是耳坠也没有。其腰间的那块碧玉便是她的装饰。如同玉堂内美人头上的翡翠羽一般。

    而那位夫人却连块玉佩也没有,小青便是他的“翡翠羽”。

    夫人的长发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束起来一把,却远胜其他瑰丽的发髻。美的最高境界不是如何妆扮自己,而是:“朴拙圆满,浑若天成。”

    那夫人开口道:“妾身冒昧。夫家姓杨,便是北朝的江淮京湖南北路宣抚使杨惟中。妖儿说的没错,妾身浏阅过蒙汉之间各类文书,确无足下所言语的什么阴谋勾当。”

    小妖瞧见那位夫人,面露喜色,迎上去依偎在那夫人的怀里,甜蜜地叫了一声:“娘。”

    伍大合面色一震,这位杨夫人所言语的“北朝”自然就是“蒙古”,江淮京湖南北路宣抚使杨惟中的大名他如何不知?

    杨惟中乃是成吉思汗第三子窝阔台的义子。窝阔台在汗位之时,杨惟中便任中书令。从成吉思汉建立的蒙古汗帝国至今,都是以中书令行使宰相职权。这一职位从来都是由太子兼任,但是有两次例外。一次是契丹王族耶律楚材,另一次便是杨惟中,且杨惟中那时年纪尚不到三十岁。

    如今杨惟中任蒙古南北路宣抚使,管的便是和宋朝的事儿。杨夫人这般说辞,想来不假。伍大合的心如同被铁锤敲打的砧子,几欲颤声道:“夫人闺姓可是姓李?”

    杨夫人毫不腼腆,说道:“伍长老是丐帮的英雄豪杰,江湖儿女倒也不须尊那些个繁文缛节。妾身姓李,叫做李嵬名。”

    伍大合双手一拱,说道:“原来是九仙公主,老朽失礼,失礼。”李嵬名原是西夏国的公主,昔年西夏国遭蒙古兵临城下,中兴府岌岌可危,西夏国主李晛献上有西夏第一美女之称的公主李嵬名,得缓献城一月。此后成吉思汗突然暴毙,李嵬名就此失踪。

    李嵬名道:“伍长老是不是要问妾身既然与蒙古有深仇大恨,却又为何嫁给杨惟中,身在蒙古?”

    伍大合道:“老朽不敢,想来是夫人又难言之隐罢了。老朽还听闻,杨惟中将军随军出征,力荐止杀,还到处寻访儒、道、释、医、卜、酒、乐等类人。杨将军虽在蒙古为将,却得我汉人人心,想来也是夫人之功劳。只是夫人以真名相告,老朽受宠若惊。”

    李嵬名一摆手,说道:“都过去三十年了,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了。却不想伍长老还晓得这事,倒是妾身惊讶了。”

    伍大合道:“老朽也只是听帮内一位长老提及过,蒙古铁骑不论攻到哪里都是势如破竹,昔年全真教的丘处机道长西游觐见成吉思汗,一言止杀传为佳话。世人只知杨维中将军身为汉人却为做了蒙古人的大官,备受唾骂。却不知杨维中将军在蒙古大军中处处为汉人着想,堪比昔年‘一言止杀’的丘处机道长啊。”

    李嵬名宛若仙子,清丽脱俗,此次南来便是见到大宋的贾丞相也不曾施礼,此时却对伍大合略一敛衽,行了一个万福,说道:“妾身当敬伍长老一坛酒了。”

    伍大合嘴里说着:“不敢,不敢。”将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张君宝对小妖说:“原来你姓杨啊。”

    小妖道:“是啊,难道你还以为我没有姓不成?”

    张君宝羞涩地摇了摇头,却见伍大合向小妖姑娘作了一揖忙说道:“姑娘适才所言语的秘密组织可是有甚么线索么?”这声音像是一个在沙漠里渴了十天的人,陡地瞧见了一片绿洲,却又不能确定那片绿洲是不是真的,又或是海市蜃楼?

    小妖摇了摇头,说道:“迄今为止没有半点线索。”

    伍大合又问:“那姑娘怎么知晓我大宋的将士接连被害,便是一个秘密组织所为?”

    小妖乐了,说道:“你傻啊,江万载好好的当他的宰相,为什么会突然解甲归田?向士璧好好的镇守他的涪州,为什么会突然进京下狱?曹世雄、赵葵、史岩之、杜庶都是杀头的杀头,罢官的罢官。若不是宋朝的皇帝老儿昏了头脑想把这江南的花花世界送给蒙古,那定然是有人在暗中捣鬼了。”

    伍大合的心像是突然被人攥紧了,攥死了,攥爆了。眼前的那一片绿洲蓦地又变成了一片沙海。两行老泪颓然落下。

    伍大合活了大半辈子了,这个“秘密组织”他最是清楚不过了。他倒是宁愿有人暗中捣鬼,宁愿蒙古奸细作祟,却也不愿接受这一事实。

    这个秘密组织便是“官场”。

    贾似道不学无术,为了斗蟋蟀竟然胁迫朝内大学士编写了《促织经》。其人整日价沉迷酒色,竟然在西湖之中建造了一座“后乐园”,娼妓,尼姑,宫女只进莫出。贾似道为了笼络人脉,巩固权势,更是排除异己,杀人无算。一干抗蒙名将便是不甘与其同流合污,均遭陷害。这便是官场。

    那位杨夫人依旧是面带微笑,却是瞧着小妖。

    杨夫人捻过小妖手中琉璃酒杯,轻轻地放在桌子上,微微嗔道:“小孩子家还学着喝酒?都给你惯得不成样子了。”

    小妖撅起小嘴,道:“娘,这哪里是酒呢?这是丹若露,还是当季的‘骊山红宝石’和‘涂林金翅鸟’呢。”

    杨夫人揽过小妖,用若柔夷的玉手在她的鼻尖上盈盈地点了一下,说道:“石榴就石榴嘛,还学会拽文来着了。你若说出来这石榴的来历,我便不罚你了。”

    小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,丹唇在杨夫人的脸上嘬了一下,说道:“单单是这石榴就有好多美丽的名字,如沃丹、若榴、丹若、金罂、金庞、涂林、天浆等等。但是都不如娘亲嘴里的‘石榴’二字来的自然。就像娘亲一样。”

    杨夫人也微笑随和,说道:“像我什么啊?”

    小妖道:“石榴的别名虽多,叫来叫去,反而不如‘石榴’二字有味道了。就像娘亲不化妆一样,若是涂了胭脂水粉,反而遮挡了娘亲的美,这世上还没有哪一种胭脂能配得上娘亲呢。”

    杨夫人伸手弹了一下小妖的脸蛋,说道:“又去哪里学回来的奉承话儿?”

    小妖道:“自然是书上来看的呀。”

    杨夫人又道:“书上除了这些糊弄人的绕绕弯,还有些什么?”

    小妖当然明白娘亲适才说的石榴来历,又道:“书上还说了:

    何年安石国,万里贡榴花。

    迢递河源边,因依汉使搓。”

    小妖腆着脸,背着手,便是学着先生的模样踱步,背书,又道:“汉时张骞出使西域,得涂林安石国榴种以归,故名安石榴。

    相传张骞来到了安石国,正逢安石国大旱,赤地千里,连安石国皇宫御花园里的石榴树也奄奄一息了。张骞便把汉朝兴修水利的法子告诉了他们,不但救活了很多庄家,也救活了那颗石榴树。

    那一年石榴花开得特别红,石榴结得特别大。后来张骞返回中原的时候,安石国王送给张骞许多金银珠宝,他都没有要,只收下了一些石榴种子。再后来张骞便将这些石榴种子种在了上林苑和骊山脚下,后世称之为‘骊山红宝石’。

    这杯中的‘石榴露’便是用‘骊山红宝石’所酿造,娘亲来尝一口好不好?”

    杨夫人的手微微一扬,似做打状。小妖一俯身,又依偎在了杨夫人的怀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