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8 葬礼

花公公的情人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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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这么年轻漂亮,可惜啦!”

    “是遇上什么事情,这么想不开?”

    “听说是欠了很多钱还不上,才自杀的”。

    “欠了钱?前些年不是一直听说很有钱吗?她妈在我们院里显摆的样子,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得要死!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,我们经常约着去农家乐玩,她妈可都是出国游,这些年怕是世界各地都玩过来了!”

    “有个会挣大钱的闺女,谁不羡慕?”

    “那是之前啦,之前确实是很有钱,后来太贪心,放高利贷,被人给坑了,欠了一屁股债,被人追债呢!”

    “我早就说过,贪心一准没好事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,放高利贷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”。

    “以前一看她家这闺女,我还老埋怨我儿子没出息呢,现在看来,还是我儿子这种拿点干工资平平淡淡过日子好。”

    “没错,够吃就可以了!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大妈们七嘴八舌,听口气大约是美娜姐妈妈的朋友。我苦笑,这世间总有些人,在你风光赚钱的时候,羡慕你奉承你,由衷赞你胆识过人。一旦出了岔子不顺利的时候,他们又指责你贬低你,说你这么贪心肯定会出事儿。这就是人性。这些人一辈子都没敢自己动手做点什么事情,却喜欢看着别人的起落过活,以为自己在指指点点中,就懂得了人间世事。

    这世界终究是个平衡,凡事都有正反面,所有使用的手段都是双刃剑。没有经历过生意场竞争的人永远不会明白,贪念伴随的是目标加野心,没有贪念的人,气性里根本长不出胆识这种东西。她们不该这样妄议美娜姐。

    花圈放置好,正厅正前方,硕大的照片分明就是美娜姐,那照片不是她喜爱的风格,中规中矩少了妖娆多变、亲切可人少了狡黠智慧。要知道,我每次给她照相,她总爱搔首弄姿、表情丰富、自拍理论也一套套呢!

    正厅中央,层层鲜花环绕着躺着的人,我们围了过去,美娜姐静静躺在鲜花里,鲜活得像睡着了一般,面色光泽红润,嘴唇还那般娇艳欲滴,偶尔有风吹过,长长的睫毛似乎还会抖动,她即便是具“遗体”,也依然还是那个美丽的女子。到场者无不惊艳唏嘘。

    致悼词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,太不贴切,与挽联一般,大约惯例是这样,所以这样吧。

    以前美娜姐总是叫我们常常惊奇,小小的身体里仿佛储存着大大的能量,每每一催动起她的小宇宙,我们部门就被搞得死去活来,有时甚至还会波及整个公司,她可以加班时连轴转三天,依然精神抖擞,生气的时候会火爆地砸杯子、骂人、有一次还脱了高跟鞋砸破了别人的额头。她身体健康从没住过医院,不爱吃素爱吃肉,常常带我们喝着啤酒啃着猪蹄,称补充胶原蛋白。那时候的她,那种生命的热度和灵魂的温度,曾让我固执的相信,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死了,美娜姐也不会死;哪怕是我死了,美娜姐也不会死。

    如今她这么安静的躺着,让人难以适应。我死死盯着美娜姐的身体,想看清楚眼皮有没有动一下,胸口有没有起伏。小的时候,我们经常玩装死游戏,那些童年的经验告诉我,绝对静止只能坚持很短的时间,如果是装的,眼皮会忍不住有刹那抖动,胸口也会有轻微起伏。有那么一瞬间,我似乎真的看到美娜姐胸口动了一下,一个吓人的想法在脑海里跳出来,美娜姐会不会忽然大笑着坐起来,嘲笑我们一群被愚弄的大傻瓜。又或许这会不会是电视台的整蛊游戏,也许摄像机正藏在某个不易觉察的角落。我四下里张望,没发现摄像机,却看见许久不见的方舒,她一袭黑裙低头静默,把悲伤都演绎得这么美丽。我偷望着她,在这种应该悲伤的时刻,竟然没良心的窃喜了一下。

    遗体告别,所有人轮流围着美娜姐走一圈,然后鞠躬,祝福她一路走好,美娜姐的妈妈和她的小鲜肉哭得死去活来。我有些尴尬,这会儿忽然没什么想要讲的,没有悲伤,而且半点眼泪都出不来了,难道他们都是情真意切,而我对美娜姐才是虚情假意。

    这期间我还发现一个很特别的人,他孤独一人,仿佛谁都不认识,混吃婚宴的人确实有过,我好奇难道还有人混葬礼,所以特别留意了他,无意间听到他打电话向人汇报:“是的,李总,我已经亲自到现场确认,人确实死了,好的,我明白!”。

    他这是在给谁确认美娜姐的死?还有谁这么关心美娜姐的死?

    我跑到美娜姐的小鲜肉跟前,悄悄用手指了指,低声问:“那也是美娜姐的亲友?”

    他望过去,神色暗淡:“不是,那是债权人的代理人,来我们家逼过债的!”

    我顿时明白他的意图,大约是以为美娜姐为了避债而耍花招。

    每个人都这么绕完以后,正打算去跟方舒打个招呼,忽然来人要推走美娜姐,我追上去。

    “你要把她推哪去?”

    “火化”。

    “火化?”心里忽的咯噔一下,连本来要去找方舒都给忘了,脑袋一片空白,失神的跟在行动床后面。

    那人推着美娜姐七拐八绕,来到一个像旧车间的开阔地,面前出现一排小铁门,小铁门锁着一个个洞穴,那种洞穴很小,小到人站着无法进入,只能躺着才才能进入,铁门里可怕的想象让我忽然呼吸困难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要干嘛?”我死死抓住行动床的一个角,声音有些微微发抖。

    “火化啊!”他不屑的眼神仿佛在嘲笑我的愚蠢。

    或许每个人死了都该这样被烧掉,可是我刚才分明看到美娜姐的胸口动了一下。

    我着了急,开始对着她喊起来:“美娜姐、美娜姐,你醒醒啊,你快醒醒啊,不要再玩儿了,再玩儿他们会烧了你的,火烧着很痛的!……”反反复复就这几句。

    听着自己的声音,起先还能温言软语,后面逐渐成了哭腔,再后来彻底歇斯底里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