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138 必有后报

熏香如风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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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自先帝崩殂,何后迁入。西园屡经扩建。巍峨壮观,气象森严。

    尤其碧水环抱,自成一体。高墙拱卫,吊桥往来。与南北二宫隔绝。园中流香渠水,连通濯龙园并阳渠。活水自来,氤氲生香。

    园中先帝曾建裸游馆。广厦千栋,环抱万金堂。周遭列肆、仓楼、武库、马厩等,各式建筑,不一而足,分布其间。再加万金堂下,销金钱库,奇珍异宝堆积如山。

    西园,乃是一座自生自灭,自给自足的巨型坞堡。纵观洛阳百里之地,也只比函园逊色。

    年前,何后又命人在渠旁新筑一港,称西邸港。月月皆有西园专属船队,经由流香渠运来足量蓟国新谷,及南北珍货,并海内名产。

    供园中万余兵卒,五千宫人,吃穿用度。

    话说,何后生财有道。无论是贩卖流香仙水,还是望舒莲子(早生贵子),皆得暴利。

    更加一前一后,王母降为弥月之喜,神女降为试儿之礼。于园内大摆筵席,敛财无数。还曾分得先帝半座销金窟。园中积财,足够十年所需。

    又何须十年。居丧三载足矣。

    财能通神。

    “西园卫”并“西宫姬”,对何后忠心不二。

    西园八校尉,更是如此。

    正因西园上下一心。洛阳屡遭兵变,何后皆安然无恙。何况,今还有贵子,麟子傍身。谁敢以下犯上。何后死不足惜。然若伤及二子,追悔莫及。

    董卓虽贪财放滥,为人粗鄙。然却拥有与生俱来,诡兽的狡诈与精明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。太后相邀,必有缘由。无论如何,董卓皆不可错过。甘愿以身涉险。轻车入园。

    西园,虽不比南北二宫,纵横捭阖,大开大合。胜在坐落有致,山水相逢。毕竟曾为宫廷苑囿。自有风貌。

    董卓一路行来,不时掀帘窥探。先看园中精卒,坚甲利兵,气势如虹。又见院内宫妃,花容玉貌,婀娜多姿。

    闻“西园妃”,乃先帝豢养。年十四至十八,皆裙下开裆。后尽迁文陵守丧。得何后赦返。论美艳,比家中宠妾,何止高出十万八千里。

    董卓滚动喉咙,一时下腹如火烧。

    恐君前失仪,唯忍痛落帘。不敢再看。

    少顷,车驾入西邸,停在千秋殿前。

    伍孚下车相迎。

    待心平气和,董卓这才整理衣冠,入殿相见。

    仰见一人笑容可掬,立于轩下。乃硕果仅存之中常侍赵忠。董卓猛然惊醒,急忙收拢傲气,趋步入内。

    赵忠其人,董卓焉能不知。避入园中,守护太后。足见一斑。

    “臣,董卓,叩见太后。”董卓肃容下拜。

    “太师免礼,赐座。”帘内何后云淡风轻。

    “谢太后。”再拜起身,趋步落座。而后眼观鼻,鼻观心。静待太后发话。

    须臾,何后言道:“陛下年幼,远不及元服。少主亲政,故为天下所轻。先时,尚有蓟王辅政。今蓟王就国,朝中百官,群臣无首。卿既为太师,宜当辅佐陛下,切莫令朝政有失,社稷倾覆。”

    “臣,谨记。”董卓答曰。

    “朕,居丧未满,不留太师欢宴。略备薄礼,聊表心意。”何后又道。

    “臣,却而不恭。”董卓亦不推迟。

    “甚好。”何后音犹在耳,便有一众童子,鱼贯捧盘入内。

    盘中陈列,皆为海外奇珍。董卓初登高位,何曾见过此等阵势。环视身前诸多无价之宝,满脸横肉,无风自动。眼中贪色毕露。

    “太后厚赐,臣,惶恐之极。”董卓抖擞肥躯,五体投地。设身处地,不为五斗米折腰者,普天之下,能有几人。董卓又岂能例外。

    稍后,千恩万谢,拜退而出。

    又见赵忠亲领十妙龄宫妃,喜笑颜开,列队车前。

    “亦是太后所赐。”赵忠耳边低语。

    董卓心中慨叹,悉数纳去。

    躬身送别太师车驾。赵忠徐徐直身。昏花老眼,精光闪烁。

    太后此时出手,正当适宜。所谓“屡见不鲜”。待稍晚,董卓收礼到手软,便是价高十倍,亦难动其心志。今日结好,必有后报。

    回望千秋殿,赵忠感慨突生。汉室江河日下,黄门亦风光不再。不求东山再起,只求安度晚年。

    能人活到老,必有天助。尤其乱世之中。朱馆长此言非虚。

    话说。

    董卓车驾,刚出西园。便有密报,送至南宫玉堂殿。

    宫中自有史门耳目。先行看过,史夫人如实以告。

    少帝闻之停笔:“此事当真。”

    “门下女徒,今为西园婢。常俸职千秋殿中。此事乃其亲眼所见,焉能有误。”史夫人言道。

    “太后遣董侯领一众逐鬼童子,为董卓捧盘。”少帝眼中戾芒尽起。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少帝之心,史夫人焉能不知。所谓董侯,便是王美人贵子。因豢养在董太皇永乐宫,故称之。年前,二宫太皇,借赐婚安素,行暗度陈仓。不料被何后识破。王美人贵子,终为其所掠。后豢养于西园。闻何后视如己出,颇多善待。

    “太后意欲何为?”少帝忽笑。

    史夫人斟酌言道:“董侯,毕竟为王美人所出。太后岂会亲疏不分。”

    “或欺董侯年幼。欲结好外臣,行废立之事。太后,垂帘之心不死。”少帝道破心声。

    疏不间亲。史夫人无言以对。

    自少帝暗中联络董卓、吕布等人。一举除二戚之患。便将一朝之政,尽收于股掌之中。然毕竟年幼,与礼不合。先时,少府张俭,领党人多次上疏劝谏。陛下置若罔闻。后遇南阳大水,合肥侯一败涂地。董卓并四方精兵十万,挟威入京。拜为上公之首,总领朝政,必与陛下分权。

    故先有张俭,登门投靠。今又得何后,重金笼络。似有内外结盟之势。

    毕竟人心莫测。董卓如何作想,少帝焉能不警惕。

    “为今之计,还当如何。”史夫人问道。

    “听之任之,以观后效。”少帝逐字言道。

    “喏。”史夫人这便退下不提。

    何后借笼络之机,暗行离间之计。

    一石二鸟。

    董卓并少帝,焉能知晓。

    利字当头。汉室天家,何谈亲情。再者说来,史侯自幼长于宫外。

    与何后不亲。